10. 〇一〇

“有请啦，平安哥。”

杨玖扶着腰站起来，摆臂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，笑嘻嘻地让他尽快做完，她看到远近闻名的厨娘往他们这儿瞅了好几眼了，估计这个待客是待中午的客，厨娘等着收拾好的下水下锅呢。

张平安提着猪肠掂了掂，“我去要草木灰。”

“成，你忙，我就歇着了。”

“别坐太阳底下。”张平安临走前提了一句，小伙子说完耳旁忽然烧红，视线不敢落在杨玖的身上。

杨玖，“？”

一脑袋问号。

“我娘说，太阳晒多了会黑，你那么白。”

张平安说完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，脚步略显凌乱。

杨玖，“……”

小伙子的心怎么也跟海底针似的，这句话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吗，说完了就跑仿佛她是怪兽一样，老姐姐不懂啊，她毕竟不是真真正正的二八少女。

张平安去了远处棚子那儿要了一盆草木灰，拎着猪肠去别处翻肠子。

清理猪肠的事儿肯定不能细说，放现代从菜市场买了新鲜的处理好的肠子还要用面粉、醋、清水不断打，去除异味，杨玖做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碰过，一是麻烦，二是有味儿，她买的调料包卤制的，鼻尖却总是闻到若有若无的异味，结果统统分给了同事，他们一致说好吃，她一个做的人却一口没吃，至今不知道那锅卤味是什么味道。

靠在墙上她仰头看着天空，视线逐渐没了焦距，想现代的自己死了，她一个孤家寡人该由单位帮忙处理后事吧；同事没了自己这个上班搭子，会不会很难过；手上的项目还有大半没画完呢，这下编辑是催不到人了……想着想着，意兴阑珊，她揉了揉眼睛，肯定是阳光太刺眼，才红了眼眶。

飞在空中的纸鸢忽然趔趄，直直坠落，几个孩子哇哇叫的去捡，吵闹声欢笑声拉回了杨玖的注意力，她又想到了现在，杨爹情况是有好转但还未彻底脱离危险，两个孩子大的不大、小的更小，一旦她没了，面甜心苦的叔叔婶婶能够卖掉小的，把大的当长工用。

她撑起了腮帮子，拳头推挤着脸颊上的软肉，因为落水生病消减下去的肉就剩下脸颊上这么点还留着了。

初春时节，晴天有阳尚且微寒，未分割的猪肉放在阴凉处能排排酸，排酸条件什么的肯定没法与现代工艺相比，但也比刚杀完就分割做菜来的好，这个季节也没有苍蝇，杨玖就坐在不远处看着，休息休息。

忽然，面前出现一片阴影，挡住了柔和的光线。

紧接着，炸肉丸的香气随着堆到冒尖的碗出现，肉丸子捏的大小均匀，炸的金黄略有焦边。

杨玖眯了眯眼睛，抬起头向上看。

男人逆着光，阳光给他镶嵌了绒绒的边，面目反而有些看不清楚。

“杀猪小娘子接着呀，刚刚出锅的炸肉丸子，我看你刚才杀猪的时候往油锅那边看了好几眼，那馋劲儿隔老远我就注意到了。”

听声音杨玖知道是谁了，是之前为自己解围的年轻人。

那时候有多感激，现在就有多讨厌，语气真是欠揍。

她扭了头，不理会。

公玊瑾挑眉，他把碗往前送，差点儿怼到杨玖的鼻子上，杨玖恼怒地皱着鼻子，他反而哈哈哈大笑起来，“明明又饿又馋的，偏偏不接过来吃，的确很有趣很独特……”

公玊瑾话音刚落，他就感觉手上一轻，杨玖从他手中拿过了碗还捏着一个肉丸子送入口中，丸子大小合适，她直接一口包圆，味道果然如想象的一般好吃。

公玊瑾稀奇地看着粗鲁的杀猪小娘，想想也不奇怪，都出来杀猪了，能有什么优雅举止，不过是个乡下丫头，顶多算好看点。

他喃喃自语，“没什么独特之处，怎么就让他……”

“谢谢，丸子我收下了，也吃了，别挡着晒太阳了吧。”

公玊瑾长臂一伸就从旁边扯来了一张小马扎，他在杨玖旁边坐下，长腿伸长了上下交叠，他眯着眼睛，阳光洒在脸上身上，暖洋洋的就是带着点臭味，他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煽动，“真臭，你也不换身衣服。”

“我待会儿还要干活，味道扰到公子了，真是不好意思啊。”杨玖凉凉地说。

“一个小姑娘出来杀什么猪，弄得又臭又脏，看起来越发丑了。”公玊瑾指了指自己，“不如跟着小爷，让你吃香喝辣的，家中老幼便皆有了依靠。”

杨玖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了眼公玊瑾，视线上下打量，打量完了她轻微地摇摇头，像是原谅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。

公玊瑾猛地坐起来，先是恼怒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，他说：“原本想着你跟着我做个粗使丫头，现在嘛，给小爷暖……”

杨玖嚯地站了起来，蹙眉看着公玊瑾说：“公子慎言，我虽是小家女子，却不是孟浪轻浮之人，出来杀猪是为了父亲弟妹。”

她的手按在别在腰间的杀猪刀上，这把刀她从未离身，用完了仔细擦干净就塞入皮鞘内，削尖的手指轻轻擦拭过刀把，她笑得温和，笑意却不达眼底，“也可以为了保声誉，杀，人。”

公玊瑾调笑的神色僵硬在脸上，笑容却已经持续了不下去，他倒不是怕，只是心忽地有些异样，觉得自己不应该说些轻薄言语，她不能够被这么对待。

他正色道：“是我莽撞了，姑娘原谅则个。”

杨玖慢慢坐下，“冲动了点，公子见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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